在我眼里,2024年6月底,自己到工作單位報到的第一天,就好像數軸上的原點。如今,當畢業季的新聞再次鋪天蓋地,“職場新人”的身份已伴隨我整整一年。我本以為“社會化”會在一年期間完成,如今看來還差得遠。
請教了不少同事,我至今還沒明白自己的績效工資是怎么計算的;我不熟悉絕大多數部門,辦一件事時常在樓層里上下打轉;不知道該不該跟眼熟的領導打招呼,想辦法避開正面撞上;開會時,我經常戲稱自己為大齡“實習生”。各種調侃職場文化的梗在互聯網上傳播時,我卻在焦慮自己沒能融入職場。
我也經常抱怨,職場不同于校園,每個通知、工作環節像一個個“黑箱”,新人很難一眼瞧出其中玄機。單位里一些沒有形成文字的規矩,常以“口耳相傳”的形式流通;沒人負責拉新人加入工作群,我經常聽到的一個疑問是“你竟然不在群里嗎”,每次幸運地得到一個入群邀請,就像發現一個新世界。入職一個月后,我就得到一個出差機會,但在辦公系統里申請出差,要填哪些信息?我分別咨詢了比我早一年、兩年入職的兩位同事和一位部門領導,他們給出了3份不同答案。
那一刻,我突然想到本科在學校記者團工作時,每年暑假要做一系列給學校新生介紹大學的推送文章。我甚至打開地圖軟件,詳細規劃他們從機場、高鐵站、客運站到學校的路線選擇。新生來了,作為學長學姐的我們帶著他們一一找到宿舍入住,找到熱水卡、校園卡辦理的地點,把不大的校園轉了好幾圈——社會上總說大學很鍛煉人的自理能力,但所有有用的信息好像自動向大學新生投擲來,與職場新人受到的待遇相比簡直是天差地別。
從求職開始,我們就在與不夠透明的職場交手。畢業生會如饑似渴地抓住每一個細節,試圖通過碎片化的信息拼湊出職場全貌。每年秋招、春招季,四川農業大學發布的《畢業生就業指南》就會被全國眾多應屆畢業生下載、傳閱,甚至一度把服務器都整崩了。在這份就業指南中,詳解了就業協議、勞動合同、五險二金這些名詞,還有求職陷阱防范、權益保護的知識。大學生對這類就業指南的追捧,反映了職場信息獲取渠道的缺失,但即便掌握這些概念,也不代表在心理上融入職場。
經歷了一次次培訓、一次次新任務的嘗試,職場新人在業務能力上一步步接近用人單位對成熟員工的要求,但真正標志著我們從學生身份轉變為職場人的,是我們能像熟悉大學的獎學金體系、設施、人際關系等一樣,徹底地了解我們身處的職場。我認為,不僅入職培訓體系里要補上這一課,也要有人承擔起支持新人適應職場的工作。
但是,探索“黑箱”并不全然是無意義的,因為職場老人的經驗傳遞,或是遇到另一個在規則面前一頭霧水的新人,讓我獲得了與人連接的機會。這時,校園里養成的社交方式依然奏效。我相信依靠人與人之間的善意,也想努力讓自己在遇到更年輕的職場新人時,成為那個能給出正確指引的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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